雙城戀 :上海和倫敦
我在上海的時候,會想念倫敦。在倫敦的時候,又會眷戀上海。
想念倫敦,是因為那裡的清靜。眷戀上海,卻又是因為那裡的人氣。耐不住清靜的時候,我飛到上海;到了那之後,面對那旺盛的人氣,黑壓壓的一片,又會匆匆地離去。
落地倫敦,望著那似雨非雨的“藍”天,呼一口濕潤的空氣,有些感慨地說:倫敦,我回來了!
可是,心中馬上又會湧起對上海的眷戀,眷戀窗外江面上來來往往的船隻,綠樹下玩耍的孩童,還有每天游泳的會館和閱覽室。所有的一切,似乎和我都有些關係。
給尚未回來的家人打電話。兒子說;爸爸,我們又去酷聖石(Cold Stone)了。他說的是那家在浦東上海灘廣場裡的冰淇淋店,它像個小玻璃船一樣,鑲嵌在廣場的中間。兒子喜歡那裡的冰淇淋,所以傍晚的時候,我常帶他到那兒去。他很滿足,我也很幸福地享受那份父子之樂。
我想我對上海的這份眷戀,大概就是由於這些積攢得越來越多的記憶,要不然會有什麼道理呢?多年前一樁偶然的事,讓我在上海停留了幾個月,住在衡山路,華山路附近。每天忙忙碌碌地工作,卻也感受了那梧桐樹下一種特殊的氣氛。
有一天一位朋友和我見面。他是江西人,北美留學後去了北京。談話間他問,你一個北方人,怎麼會喜歡在上海落腳,不到北京呢?我說,誰讓我那年正好到了上海了呢?人到一個地方是隨機的,日子久了卻又離不開越來越多的記憶。
不過,我有點理由。我說北京文化氛圍好,尤其是小話劇員,我最為喜歡。可是環境太差,一百米外灰黃一片,怎麼讓人喜歡呢。他說,你那是碰上了,不總是那樣的。我心想老舍那時侯風沙就大,現在加上污染怎麼會變好呢,梁實秋就說過北京是無風三尺土,下雨一層泥。我到國家大劇院看過,那鴨蛋四周的水底,就是厚厚的一層泥。我有一年四月在那,站在天安門前看不清毛主席紀念堂。也許是讓我碰上了。
另外一天在同學老王家打牌。席間,這幫大學畢業後頭次見面的同學又問我: 你一個北方人,怎麼會喜歡在上海落腳,不在北京?
我說原因很多。除了多起來的記憶,不同的環境外,還有個人對生活的看法。
北京大大小小的衙門,讓我這個追求自由的人感到芒刺在背,不舒服。在上海我像是躲進了人海裡,感覺舒服得很。另外我對上海人做事的認真相當認同。當年在上海時有兩件事給我留下深刻的印象:一個是街頭的協勤員,他們的認真勁在別的地方看不到。如果中國每個地方的協勤員都能那麼認真,中國的交通秩序定會大有改觀。另外一件呢,是幾年前在淮海中路上的一代歌聲餐廳,可惜後來換了主,只能吃飯沒有歌聲了。我在上海的時候,經常到那兒一邊吃飯吃點心,一邊聽歌。有一天來了一個業餘樂隊,也許是由退休工人或知識分子組成的吧。雖然業餘,每個人都盡職盡力,絕對的認真,我喜歡認真對待生活的人。
人們常說上海人追求小資,我覺得不能從貶義上理解。生活本該是這樣。既然不能人人都成為大資本家,又不能滿足於無產者的生活,那隻有小資了。小資是合理認真的生活方式,,是社會進步的動力。
又帶回一些書回倫敦,其中有陳丹燕的一本,補全我書架上她的歐洲旅遊系列。有人說,喜歡陳丹燕書的人不可能不喜歡上海,喜歡上海的人不可能不喜歡陳丹燕。對我來說,還真是這樣。不過,上海,陳丹燕和我之間的紐帶在歐洲。我對她那些關於上海的風花雪月金枝玉葉不感興趣,是她的那些歐洲遊記維繫著我對這雙城的眷戀。
2009年5月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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